噗通!池塘上面漂浮着的薄冰被江书身子砸碎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。刺骨冰寒的池水瞬间把她包围,灌进口鼻。窒息感向一块巨大的石头,重重压在江书胸口,压得她一路下坠。江书猛地一激灵,鼻子里已灌进了两口水。她知道池塘水本不太深,该拼命挣扎喊人,才有一线生机。可……幼时溺水的记忆与当下重叠,江书只觉自己两条胳膊像被捆在身上,腿脚也灌了铅坠了石头一般沉重,挣扎不得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明晃晃的正午日光下,顾如烟和她身后那位白衣小姐,隔着水面望向她的目光。眼泪从眼角流出,融入池水,一丝痕迹也无。世子,救我……江书心中无望地念着。却见顾如烟身后的白衣女子,一脸焦灼地冲着自己伸出手,快,抓住我!她身边,顾如烟急着拦她的手,吟儿妹妹,你身子弱,病还没好全,碰不得凉水!吟儿摇头,这位姑娘若真出了什么事儿,世子他定会怪我!说着,她秀眉微颦,眼眶微微发红,当真我见犹怜。见江书落水全没挣扎,一块石头似的就要沉下去,顾如烟也有些害怕。她挺喜欢自家这个园子的,不想每次游玩路过池塘,都想到里面死过个人。顾如烟一咬牙,那让我来。可没等她挽好衣袖,吟儿一只白皙的手已经伸进了水里,江姑娘,别跟你家小姐置气,快抓住我的手!江书耳朵嗡嗡的,有些听不清吟儿的话。求生的本能,让她拉住了那只柔弱无骨的冰凉小手。救命稻草。江书全身的重量被水托着,向岸边攀去。上半个身子刚刚出水,略一喘息。啊!不要——岸上的吟儿突然一声惊叫。一袭白影飘忽着,向前倾入水中。吟儿!顾如烟这次真得吓了一大跳,她朝着江书方向愤怒道:你这贱婢,你怎敢——吟儿身子入水,彻底把江书给砸了下去。这么一折腾,江书身上全没了力气,枯叶般打着旋儿慢慢沉落。就要这么死了当真可笑……幕亓一在前边赴宴……这次不会来了吧自己死不要紧,她本就卑贱如泥。可惜连累了这位吟儿小姐……江书用尽全身力气,想要托住吟儿纤细腰身。下一刻。哗啦!有什么人破开冰面,离弦箭一样直直向自己游来。水下,江书猛地瞪大眼睛。幕亓一……骗人的吧死前的幻觉吧娘说过,有些人死之前,会看到自己最向往的……自己向往的,是幕亓一脑中纷乱的念头尚未转完,幕亓一已到了身畔。下意识地伸出双手,江书向幕亓一冲去。她接连冒出的眼泪都融入了池水,嘴唇却忍不住地一扁。她的世子果然如承诺的那般,护她周全,一次又一次……水下,幕亓一用了极大力气。挥开了江书双手。他的手,伸向江书身边的吟儿。幕亓一抱着吟儿上了岸。江书也被几个后赶来的粗使婆子用竹竿给救了上来。身子被拽离水面,江书瘫倒在岸边。北方的初春,有的地方积雪都还未开化,一阵风吹来,江书浑身哆嗦。迷迷糊糊地看着幕亓一抱着吟儿离去,头也不回。闹了这么一大通,江书不敢这样狼狈地见娘,也不敢在顾府多留。顾如烟看她的眼神厌恶至极,不许顾家丫鬟给江书拿换洗衣裳。只一个从前和她关系最好的小丫鬟,背着人偷偷塞给江书一条薄薄的旧毯,堪堪能裹住身子。她从角门离开顾府时,幕亓一已经走了有些时候。日影西斜,吹在身上的风更冷,隐隐有些刺骨。裹在身上的毯子也被自己的衣裳浸了个半湿,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。江书又冷又饿,踉踉跄跄地走在大街上。还没到家,她似是就发起了高热,脑子一阵阵地昏沉。甚至有时,认不出回幕府的路。她有些不愿回去。可不去幕家,不去幕亓一身边,她又能去哪儿呢就算是那个小院,也是幕亓一送她的东西。旁人拿不走,幕亓一却能。天下之大,似乎没有她江书一个小丫鬟的容身之地。脚下一个踉跄。人还没反应过来,江书只觉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。倒地的瞬间,女孩口中还念叨着,奴婢不是故意的,奴婢错了……姑娘,你怎么湿成这样这是来寻人,还是来投案江书心里一紧。她挣扎着抬眼,入目的是一片熟悉的暗红色衣摆。北典狱司!江书身子一软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梦里,是无边的黑暗的水底,阴寒刺骨。江书挣扎着,手脚都用不上力气。娘,救救我……我乖,我往后都乖!我……猛地睁眼,江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待她稍平静了些,才听到身边些微尴尬的轻咳声。是北典狱司留守的侍卫救了她一命,还问要不要送她回去。经过破庙里那件事,江书岂敢让北典狱司的人送她回家千恩万谢过侍卫,江书自己回了幕府。门上倒是没难为她。只是回了北辰院,发现幕亓一不在,却给她留了话:不管什么时候回来,叫江书来紫藤阁。江书不敢多耽误,提上灯笼赶紧去了。在幕府,紫藤阁位置有些偏,一路上江书也没撞到几个下人。到了门口,隐隐听着里面幕亓一的怒声:她叫你如何你便如何,你自己……就没什么自己的想头回答他的是一阵嘤嘤的哭声。江书认出,正是那位吟儿小姐的声音。呜呜咽咽不知说了什么。幕亓一愈怒,都说了,我不会娶那什么顾如烟!门外,江书双腿发软,心脏砰砰乱跳。幕亓一不愿娶顾如烟,那她呢她这试婚丫鬟,可还有活路屋里,幕亓一还怒着,好好好,你既这样说,你愿嫁就嫁吧。我给你添妆!吟儿的哭声断断续续,像是随时能背过气去一般。江书冷汗涔涔,撑着发软的双腿无声地往后退。一道清亮声音,自她身后响起,江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呢猝不及防间,江书吓了一大跳。手里灯笼咕噜噜地落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