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子江书张了张嘴,还想恳求。可触到幕亓一的目光,她知道,说什么都没有用了。一旁,九千岁似是觉得眼前一幕格外有趣,他踱到江书身侧,刻意端详女孩的脸。九千岁:这不是首饰铺子里,世子无论如何不让咱家带走的侍女吗他又抬头看了看万吟儿,怎么,遇上这位,就要让路了幕亓一脸色铁青,攥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。他不看江书一眼,冷言道:九千岁只说行,还是不行。行。怎么不行九千岁挑起一边唇角,窄长的桃花眼里全是笑,询问官家小姐打不得骂不得,绕着弯子说话,累得很。询问这丫鬟,可就省事多了。他声音柔和,话中含义却让江书硬生生打了个寒战。北典狱司凶名在外,说是进去的,没几个能囵囤着出来。既然世子同意,小丫头,你便跟着咱家走吧。众人各色目光中,江书僵硬地转身。等等!幕亓一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怀揣着一丝希望,江书回过头。幕亓一挑衅对九千岁,我跟自己侍女说几句话,总可以吧九千岁摊开双手,世子随意。幕亓一把江书扯到一边。两人相对时,男人张了张嘴,好半晌才道:……我会捞你出来。奴婢……害怕。没人不怕进北典狱司。别怕,我很快的。很快……幕亓一莫名烦躁。紧接着他想起了正事,你进去……别乱说。吟儿的清誉,不能毁在这里。江书微微一愣,手指攥紧了裙带。她懂幕亓一的意思,不就是要把吟儿主仆摘干净,证明是那林二莫名对自己发癫,事后又不管不顾绑架了自己。江书深吸一口气。一双晶亮的眸子,直直盯着幕亓一。眼前这个男人,是在叫她哄骗北典狱司。他怎么敢她怎么敢他就不想想,不说真话,自己在里面能熬多久胸口几次剧烈起落,江书垂下眸子,奴婢知道了。毕竟,她现在能指望的,就只有幕亓一。幕亓一承诺了会捞她出来。可心里,却像刚长出来的嫩肉,被人浇了滚烫的热水下去似的。一阵剧痛。江书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,世子,能让奴婢临走……换一套衣裳吗她说话声音大了些,连一旁的九千岁都循声看过来。还不等幕亓一开口。九千岁:准了。回到自己屋子里,江书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。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窄小的窗户,窗外通向北辰院后院角门。攥拳深吸了口气,江书才压下想要跳窗逃走的想法。大盛一朝,对奴婢下人规矩极严。若是犯罪,亲眷连坐。江书知道自己不能害了她娘。指尖蓄的长长的指甲,直刺掌心,火辣辣地疼。没一会儿,江书走出屋子。朝幕亓一一礼,世子,奴婢走了。不等幕亓一再说什么,江书便转身,跟着九千岁去了。看着女孩纤细背影淹没在一片令人厌恶的暗红色中,幕亓一心底愈发烦躁。他甚至没注意到,江书穿着走的那套衣裳,根本就没换过。幕亓一看了这江书房间的门,向管家:锁起来,着人自己看好了。等江书姑娘回来。屋里。那枚上上签,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中间。她把它留了下来。她运气不好,配不上这支上上签。江书早听说北典狱司里有女监,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。女监跟男监差不太多,平均三四个女人挤在一个牢房里,都统一穿着青灰色囚服,头脸倒还干净。带江书进来的,恰好就是前几日她晕倒在地,救过她的那个侍卫。他见江书年纪小,也知道她是为给主子顶罪才进来的,好言道:姑娘你还未定罪,九千岁说的也是问询,暂时不用住在这里。江书住一间跟牢房大小相仿的屋子,屋里至少还有张床榻,几片被褥。看小姑娘茫然无措的样子,侍卫好心提点:既已是进了这里,你也要想开些。咱们九千岁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。你有什么便说什么,千万别存了欺瞒的心。不然……他没再说下去,怕平白吓坏了小姑娘。可江书已经被吓坏了。她还指望幕亓一捞她,吟儿的事,是万万不能说。那个九千岁看上去喜怒无常,阴鸷得不行。不知道会不会干脆弄死她。一颗心七上八下。可林二、万吟儿的案子,到底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案。江书进了典狱司,统共被提审了两次。一次是她脸熟的那位陈大哥,另一次就是她不认得的侍卫。两人照例问,江书照例答。隐去了万吟儿和香囊一事,只说是那林二看自己美貌,见色起意。每次询问后,江书都在侍卫指点下,拿笔在供状末尾处,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大名。一日,陈大哥拿着她的供状,愁眉苦脸:九千岁说,你这不行。一颗心高高提起。不行是什么意思是她说的,他不满意吗可她没法子了。她若真是照实说了,把那万吟儿供出来,她相信幕亓一绝对会让她烂死在北典狱司里。看着江书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乱转,陈大哥都快笑了,九千岁说,你的字丑死了。陈大哥的转述还给江书留了几分颜面。实际上九千岁说的是:狗爪子也写不出这样的字。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,手还留着有什么用不如剁了。啊江书一愣,脸刷地红了。她从小跟着娘,娘没教过她识字写字。江书那两个字,都是别的侍卫写了,她照着描的。是丑了点。陈大哥:九千岁让你跟着监里的婆子,学好写名字。省得这供状,脏了他的眼睛。江书没得选。她被带到四人间里,跟着一个头发花白、面容整肃的老太太学写字。老太太脾气不好,江书写得不好,就用藤条抽她的手背。一天下来,手背肿的高高的。可江书发现,自己好像没那么厌恶习字。跟着老太太一起学写字的,还有几个年岁小的丫头。熟了些一问。有人是因打碎了主子喜欢的花瓶被送进来的,有人是被污偷了客人手帕送进来的。倒是都没熬什么刑,只等着坐满三年五载,好放出去,继续当丫鬟。春天很快过去,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。正在江书寻思着要不要想法子弄一套轻薄些的衣裳进来时,她被人弄出了北典狱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