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爹自侯夫人去了,幕亓一又不肯远调,非要做那个统管宫内侍卫的官职,武安侯便以年纪大了为由,推去了身上统领盛京城防的职务,在家中长久病休。是不退而退了。连幕亓一在家中也极少见他。武安侯语气沉沉地吩咐下人:死人抬出去,所有人都退下,世子刚才说的话,不作数。可是,爹!你看吟儿,她、她蒙受冤屈,死得这样惨,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……武安侯目光沉沉,你可知道她是谁爹,您怎么了这不是吟儿吗难道你不记得……我问的是,她是谁!武安侯声音骤然拔高,吓了幕亓一一大跳。随即,幕亓一反应过来,他声音低沉了许多,她、她是皇上的贵妃……既然是贵妃,难道不应该久居深宫怎么会在咱们家幕亓一抿唇。昨夜吟儿生产,经历了太多。事后她身子又过于虚弱,他还没来得及问,她为何要出宫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。可、可以吟儿的性子,她必是受了千般逼迫,万般无奈,才会选择换怀着身孕,深夜奔逃……一想到万吟儿可能会经历的一切,幕亓一只觉心口一阵阵地发痛。他站都站不稳,身子踉跄着向后跌去。被武安侯一下子攥住手臂,拉着他站直了身子。啪一记耳光,重重抽在幕亓一脸上。这一掌抽得极重,幕亓一口中顿时一片血腥。他整个人愣住,难以置信,爹……回答本侯,武安侯如此冷漠的声音,幕亓一从未听过,既然是皇帝的贵妃,又怎么会,怎么可能出现在咱们家!莫非,咱们家,跟她有什么勾结还是说,咱们家中有谁,居然敢觊觎贵妃!干下这大逆不道,牵连九族的混蛋勾当!幕亓一,你说!爹……明白武安侯的意思,是他们幕家万万不可被绊入如此旋涡!可万吟儿刚刚惨死,幕亓一只觉心中郁痛难平,忍不住顶撞,那是吟儿啊!姨母的女儿……她根本不是。武安侯冷漠打断,晚樱才是你姨母的女儿。且你那什么姨母,跟你娘不过是幼年时期玩得到一起的闺中密友罢了,算什么正经亲戚!幕亓一一愣。武安侯:而且你记住,她是鸿庆帝的嫔妃!她姓周!纵是宫中真有什么,逼得她容身不下,她也该去找她自己的娘家!幕亓一!你还记不记得,她是因为什么,才姓周幕亓一眸子在眼眶中缓缓转动。吟儿是因为、是因为……被娘……不对,不是娘害死了她!是她为了入宫为妃,用娘做了筏子……是她为人逼迫,还是……幕亓一不敢再想下去。武安侯一双青筋暴露的老手,用力地揪着幕亓一衣领,这个道理,你到底是明不明白!幕亓一不明白。爹,就算咱们不认,可宫中丢了贵妃……什么宫中丢了贵妃你从何处得知,难不成是道听途说吟儿怀着孩子走失,皇上怎会不查!没有人看到她来了咱们家!武安侯浑浊的眼中,透出一丝疲惫,若有人说,便是栽赃。你懂吗被巨大悲痛侵袭的头脑,在这一刻勉强开始了转动。是啊,无人看到万吟儿来。就算有人,也没证据。若对方咬死,那便要反问一句,你看见了,为何当时不来帮忙爹说的,没错。可是……幕亓一到底不甘,爹,吟儿在府中出手,说明是下人手脚不干净……不是他们。武安侯直视着幕亓一双眼,一字一句:是我。……爹怎么会……一开始,幕亓一以为侯爷是要抗下这个塌天的罪责。可是很快,他就发现,爹说的,是真的。不自觉地,幕亓一眼中蓄满了泪水,爹,为什么!昔日,万吟儿住在家中时,是母亲对她多有挑剔。父亲从未难为过万吟儿!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幕亓一手臂一挥,从武安侯手下挣扎出来。他原本一腔怒火,可也不能对着亲生父亲发泄。幕亓一一拳砸向身后粉壁,指骨上立时便见了血。幕亓一口中问着为什么,可心中也渐渐清明了起来。父亲说得没错。这事儿太大了。想保住侯府百余条性命,万吟儿如何赌咒发誓都没有用,更何况……她的孩子没能保住,心中是有怨气的。难保不会说出去。破局的法子,一开始就在哪儿……让万吟儿闭嘴,永远闭嘴。消除此事所有的痕迹。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侯府。爹做的,都没有错……可那是吟儿啊!幕亓一满脸是泪,为了不哭出声,肩膀一阵阵地抽搐,只觉胸口疼得快要碎裂。武安侯声音传来:你还要为她报仇吗幕亓一说不出来话。爹布满皱眉的老手,轻轻地搭在幕亓一肩上,慢慢用力握紧。老侯爷一向不善言辞。幕亓一记得,他很小的时候,有一次顽皮,惊风落水。被救上来后,吓得连发高热,连大夫都说极是凶险,未必得活。那段记忆很模糊,幕亓一只记得娘一夜夜地守在他床边,不管不顾,只是哀哭。他一直以为爹不曾来看过他。直到一个深夜,他口渴,迷迷糊糊醒来。才看到爹一身甲胄,正坐在自己床边,熬得眼中全是血丝。那一刻,幕亓一便知道。爹不仅是他的爹,还是大盛的武安侯,幕氏的族长,府中上下百人的主人。一大家子人,靠的都是他。爹不会错,是不会错的……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哭声中,武安侯声音再次传来,你……对她不能忘情,她和她的孩子,会进我幕家祖坟。好半晌,幕亓一痛哭出声。是哭万吟儿和她死去的孩子,也是哭爹那双大手上,沾上了无辜者的血。哭声渐歇后。武安侯常常地叹了一口浊气,去吧,去看看……晚樱。